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可憐

關燈
可憐

夜雨瀟瀟, 昏暗的房間內,傅緒州緩緩摸向臉上的疤痕,手指不自覺地顫抖, 懷裏是桑繪遞給他的傷藥。

他微微抿唇,死寂的眼眸猶如春水, 剎那間蕩漾起漣漪。

“傅緒州……你喜歡她?你喜歡她?可她那麽美麗,你這樣的廢物配得上她嗎?”

“接受我們的力量, 接受淵地的饋贈, 你會成為這世間最強大的人,你想要的一切都會是你的,她也一樣……”

夜雨聲中,傅緒州嗓音低沈,帶著隱約的笑意, 漆黑的屋內,他輕輕勾起唇角, 低聲道。

“我不敢肖想她的。”

腦海中的聲音忽地一停, 接著不解道:“為什麽不敢肖想呢,她本就該是你的,只要你願意繼承淵地的力量,權力, 美色,你什麽都會有,到時候誰還敢看不起你!你瞧瞧他們的嘴臉,你難道不想把這些落井下石的人都殺了嗎?”

腦海中的聲音不斷向傅緒州蠱惑著,可傅緒州似是對這些聲音早已習慣, 他只是低落地撫摸著臉上的疤痕,喃喃自語。

“這麽醜的疤, 會不會嚇到她呢?”

他抿唇,完全將腦海裏的聲音拋之腦後,腦海裏的聲音氣急敗壞。

“傅緒州!別以為她是真心對你,她不過是在可憐你,可憐你,你懂嗎,高高在上地可憐一只螞蟻,她們都是虛假的,只有我們才是真心對你……”

傅緒州手指一頓,低語著“可憐嗎”,聲音見傅緒州意圖似有改變,立即鼓足心思,想要再說幾句,徹底動搖傅緒州的心境。

卻不料傅緒州竟是驟然揚起嘴角,眼底泛起漣漪。

可憐也好。

可憐也很好。

“你?你?”腦海裏的聲音也是第一次見這種人,它僵了許久,半天也沒說清一句完整的話。

“你們這種淵物不會懂的。”傅緒州輕飄飄道。

沈默的淵物:的確不懂。

淵地以實力為尊,誰敢說誰可憐,就是在公然挑釁。

“傅緒州。”

傅緒州擡眸,眸光微亮,他瞬間直起身子前傾,想要起身,身上的傷卻在剎那間被拉扯到,他悶哼一聲,接著起身推開門。

桑繪站在門口,侍女為她撐著傘,低垂著眉眼,一言不發。

“藥還有衣服。”

桑繪將懷裏的東西交給傅緒州,鼻尖輕微翕動,淡淡的血腥氣縈繞鼻尖,她挑眉,卻沒多說,只是簡單囑咐傅緒州不要忘了換藥。

傅緒州頷首。

望著傅緒州的眼眸,本該轉身離去的桑繪再次頓住步子,她嘴唇翕動,猶豫半晌,最終還是無奈道:“算了,你和我一起上山吧,能撐住嗎?”

傅緒州輕聲:“可以的,但是會不會太麻煩你了。”

桑繪眉梢微揚,打趣道:“麻煩我的又不是這麽一件事。”

南惜語他們那堆屍體還沒來得及處理,桑繪也不想冒雨收拾,索性直接交給桑霽。

反正桑霽哪裏都安插著眼線,不會收不到消息。

思索完,她朝傅緒州伸出手,笑語吟吟。

“雨天路滑,需要我拉著你嗎?傅緒州。”

傅緒州垂眸,盯著桑繪伸過來的手,腦海裏閃過方才淵物說過的話。

——她不過是在可憐你!

傅緒州垂首,手指小心翼翼在接過的衣服上摩挲了幾遍,望著那只白皙柔軟的手,珍重地放了上去。

既然可憐。

便請多可憐可憐他吧。

·

翌日,晨光破曉,一夜微雨後,撫桑山霧霭朦朧,侍女緩步進入桑繪的房間,站在桑繪身後恭敬道。

“小姐,洲主有事見您。”

桑繪任由月蓮將頭發挽起,梳了個漂亮的發髻後,才起身對侍女道。

“那就走吧。”

桑霽書房內。

暗衛佇立一側,靜靜等待著主人的吩咐,可桑霽卻只是端起茶輕抿一口,眼眸始終註視著手中的書信。

“洲主,繪小姐到了。”

桑霽眼皮沒擡一下:“進來吧。”

桑繪一進書房,第一眼便看到了站立的暗衛,她淡淡掃了眼,徑直坐在桑霽對面。

“吃早飯了嗎?”

“兄長問的什麽話,你不是派人盯著我,我一起就把我拽過來嗎。”桑繪打了個哈欠,毫不客氣地給自己倒了杯茶。

桑霽笑笑,擡眸對暗衛道。

“讓人去拿些糕點過來。”

這要求明顯超出了暗衛的職責範圍,但他仍是頷首退下。

桑繪見狀隨口笑道:“撫桑山的暗衛快成明衛了。”

“這可不是你光明正大殺人,還不處理的理由,他是明衛你是明殺。”桑霽擡眸,手指微微摩挲茶杯,“這茶苦,你不愛喝的。”

桑繪輕笑著推開茶杯:“這不是等兄長給我處理了嘛,兄長不會這點事都不幫我吧,我幫你做那麽多,你還沒給我報酬呢。”

桑霽垂眸,無奈一笑:“早在你把傅緒州領上山時,我就派人處理好了,就是後續有點麻煩,畢竟也是南氏的人,你倒好,一聲不吭,直接把人殺在撫桑山院。”

桑繪雙手托著臉頰,笑靨明媚:“沒關系,這可是我信任兄長的表現,兄長難道連這都不願幫我?”

桑霽不置可否地笑笑,他斜看了眼桑繪,語氣溫和:“想好了,你真的要保下傅緒州?”

是你,不是撫桑山。

“要。”

桑霽點頭,並沒多說什麽。

“撫桑山桑氏與流溟傅氏的婚契已解,剩下的隨你便是。”桑霽擡手,指尖憑空浮出一把鑰匙,他單指按在桌面,推給桑繪,“不過既然答應了他,我便不會反悔,這是撫桑山秘庫的鑰匙,你帶他去挑幾件吧。”

桑繪眉頭一挑,似笑非笑看向桑霽:“好大方啊,兄長。”

桑霽平靜應對她的目光,他身子稍稍前傾:“我何時對你不大方了。”

桑繪聞言,皺著眉思索了一陣,才莞爾。

這倒是,雖然桑霽做事很差勁,但在物質方面,還真沒虧待過她,她在撫桑山的私庫,幾乎都是桑霽給的。

桑霽將手裏的書信折好,對守在門外的暗衛頷首,暗衛垂首安靜進入,將食盒放在桌上,接著緩步退出書房。

“傅緒州如今修為全廢,劍骨被剔,身子虧損極大,要想重新修煉,得先找醫修調理身體。”

桑霽一邊將食盒裏的糕點取出,一邊平靜道。

桑繪隨手從桑霽推來的糕點中選了一塊,對著它端詳了片刻,桑霽擡眸正好看見,他輕笑一聲,自己也拿了塊。

“沒毒。”

桑繪笑笑,跟著咬了口,甜香軟糯的口感瞬間彌漫唇齒。

“他身體若是普通的醫修恐怕還不行。”桑霽咬了口便將糕點放下,接著擡起茶杯,將唇齒間縈繞的那股味道壓下,才繼續道,“起碼得是源境的醫修。”

桑繪撐著頭聽著,眼中若有所思。

源境的醫修這世間並非沒有,桑繪所知的,鑒靈院中有兩位,林丹卿的老師林老也是一位。

鑒靈院如今人人憎惡傅緒州,若是能幫他修覆身體早就幫了,只怕他們是巴不得傅緒州死了。

而丹卿的老師更是行蹤不明。

見桑繪垂眸思索,桑霽指明了個方向:“蒼祁,源境醫修不在鑒靈院,便是在蒼祁。”

桑繪擡眸:“撫桑山沒有嗎?”

“沒有哦。”桑霽聳肩,故作嘆息,“要不你和林丹卿說,讓她努力成為源境醫修,然後留在撫桑山?”

桑繪笑著回應:“那得等兄長什麽時候仙去,什麽時候才行呢。”

桑霽斂眸含笑,不再和桑繪探討這個話題,他轉言道:“正好最近蒼祁的朝神日要到了,撫桑山本來是要派桑蘊去的,不過既然你有需求,想來你蘊哥哥也能理解。”

桑繪身子懶懶向後一靠,她眨了眨無辜的杏眼,面露疑惑:“可是兄長,我好像從來沒說我要幫傅緒州吧,總不能我一時心軟,就真得幫人幫到底吧?”

桑霽也苦惱道:“那我就只能把你交給流溟了,畢竟我都幫你處理南惜語了,總不能還幫你解決流溟吧?”

桑繪隨手捏起一塊糕點。

“嘖,兄長好小氣哦。”

桑霽眉眼一彎,學著她。

“妹妹好小氣哦。”

桑繪拍拍手上的糕點渣,起身:“什麽時候出發?”

“明天。”

桑繪聞言,瞥了眼他,接著頭也不回地離開。

桑霽坐在原處,目送著桑繪離開,直到在百米之內感知不到桑繪的氣息,才重新將手中的書信展開,他神色冷淡,眸光猶如寒霜,剎那間火靈爬上紙張。

“蒼祁……”

·

蒼祁。

朝霧跪坐在神像前,四周靜悄悄的,她唇角勾起,雙眸緊閉,雙手置於胸前,宛如著世間最虔誠不過的信徒。

“神女,陸家主求見。”

朝霧睜眼。

“讓她在門外稍等片刻。”

“是。”

陸無聲站在門外,對神宮的侍女微微頷首,她也不知自己站了多久,只知道黃昏將至,朝霧才緩緩從裏面出來。

陸無聲欠身行禮。

朝霧並未第一時間看向她,反而是含笑對守在一側的侍女道。

“先退下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神女的命令,神宮無人不從。

等侍女都退下,朝霧才擡手將陸無聲扶起,她拍了拍陸無聲肩頭的落雪,語氣疑惑。

“怎麽了,這次這樣著急就過來了?”

“南惜語死了。”

朝霧一楞,笑道:“那這是好事。”

“昨晚在撫桑山院死的。”

剎那間,朝霧笑意褪下,她斂眸,沈吟不語。

她自然知道其中的不對勁。

撫桑山的消息,這次來得太快了。

就像是,有人故意放出來的一樣。

“這次朝神日,撫桑山派誰來的?”

“桑蘊。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